《凡人歌》与中产泡沫破灭：中国职场卷成什么样了？

中国教育在线留学指南频道主编赵刚

前一段我追了一部反映中青年职场遭遇的电视连续剧《凡人歌》。尽管主要角色的扮演者表演张力不够，削弱了全剧的力度，但情节设置紧随时代现状，入木三分的反思、振聋发聩的呐喊，意味深长，动人心魄，在一种不堪与悲情中探讨中国职场危机与解决方案。

电视剧围绕那伟（王骁饰）与沈琳（殷桃饰）夫妇的职场起伏展开剧情，典型意义在于，来京打拼的新移民在生活节奏快、压力大的一线城市，面临职业上升通道狭窄、结构性失业频发、中产泡沫破灭、高消费水平降级等严重的职场与家庭危机。

在北京奋斗了十五年的那伟，卷入私人家族企业内斗的漩涡，面对高层得寸进尺的勒索，他“绝对服从老大”的职场哲学最终血本无归，还丢了工作。在被迫创业的过程中，又由于客户拖欠服务费招致入不敷出，草草关掉了公司，并一度终日酗酒、行尸走肉。

那伟的妻子沈琳先后生了两个孩子，并长时间做全职太太，等再度进入职场才发现，中年员工已经很难适应职位要求，即使初级岗位竟还要托关系、搭人情。

那伟夫妇的中年危机似乎也是“传承”而来。当年那伟的父母双双从小城市的国营单位下岗，母亲在失去老伴的痛苦和全家生计无着的绝望中险些跳河轻生，但还是毅然直面多舛的命运，靠做小生意的微薄收入把那伟和弟弟那隽拉扯大。

在巨大的经济压力下，那伟和沈琳将现有的大房子出租，举家搬到燕郊租房住，还做起了个体户，靠在自由市场卖卤货维生。

一个表面风光的中产之家，在中年失业的危机中被一夜间打回社会底层，他们在中国城镇化浪潮中崛起的梦想碎了一地。

为什么会这样？是千万期权大饼的诱惑下，不可抑制的冲动与迷失，于是才有了中产水准的消费质量和数量，却无中产水平的收入保障，终于为错误的预期买单。

这让我想起中金上海公司跳楼的女员工，当降薪压力来临、房贷无从筹措时，中产预期的泡沫破裂了，竟还搭上了鲜活的生命。

与那伟夫妇平行的两对“小两口”的生活之路也很有代表性。

那伟的弟弟那隽（昵称“卷卷”）是IT达人，被同事封为“那神”，领导团队日夜加班、攻坚克难，年薪上百万，是中产高端人士。

不过，在原生家庭穷怕了的“卷卷”，很早便体现出“卷王”特质，无休止地追求卓越，无休止地出人头地，他甚至要求自己的女友也要如此拼命，而且还挖苦自己的哥哥不上进、没有人生规划。

33岁的年纪，“卷卷”对自己面试入职的“后浪”“新势力”充满了恐惧，担心自己被超越，担心失去团队的指挥权，于是在深陷惊恐症、抑郁症泥潭时，他不敢告知领导实情，保住高薪工作成为一切行为的底线。

互联网经济的高速发展，使中国消费者享受全球最便捷的生活，也使搭建“互联高速公路”的大厂成为最无视《劳动法》、最藐视员工价值的血汗工厂！

电视剧《凡人歌》中多次出现“996”与“反996”激烈对抗的桥段，并在“卷卷”公司安装如厕计时器、防止员工偷懒的情节中，加入了极具讽刺意味的“带薪拉屎”的新词汇。

停不下来的技术型中产，为了摆脱“35岁退休”的“大限”恐惧，不惜奋斗在“过劳死”的边缘，他们的中产泡沫几乎成为健康定时炸弹，随时可能被引爆。

沈琳的弟弟沈磊从农村考到北京，研究生毕业后进入机关单位，成为令村里羡慕、能落户大城市的公务员。

书生气十足、无欲无求的沈磊工作闲散，天天帮科长整理几十年前的老旧文件。电视剧中，沈磊以“故宫修复文物”的方式把破烂、发黄的红头文件蒸蒸煮煮、贴贴补补，仪式感极强，高级黑的韵味十足。

无聊到毫无意义的工作看不到前途，毫无情趣；收入微薄，导致生活清贫。“贫贱夫妻百事哀”，沈磊平庸、躺平式的“伪中产”模式很快遭遇了妻子的冷暴力和离婚请求的打击。

沈磊维持面子的学历、户口在冷酷的现实面前，一钱不值！租不起大房子，付不起丈母娘高额的医药费，他的窘迫竟然被妻子的老板当面揭穿、嘲弄，失去了所有的尊严与颜面。

2022年底中国人口出现了1961年以来的第一次下降，2023年底的人口降幅在扩大。

这是中国人对生活预期的理性调整，这是他们在职场危机的重压下“晚婚晚育”的必然结果。

中产泡沫破灭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是巨大的，预期降级，消费必然降级，社会阶层的“左迁”也在所难免。

泡沫没有破灭的年月也仅仅是预期未降，毕竟，大部分人对社会经济发展从高速降为低速的现实体验不尽相同，也少有审时度势、未雨绸缪的调整。

《凡人歌》的作者显然是“反城镇化”的。在电视剧中，大城市不再是令人称羡的“跃迁之地”，相反，不断被质疑、被反思。

“逃离”成为最现实的解决方案之一。6亿中国人月入1000元的现状，预示着城镇化对很多人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。沈磊的公务员月收入虽然多于1000元，但这不足以让他在北京安心躺平，无聊的工作只能让现有工作的边际效益递减，支教是逃离开一线城市的途径。

那伟夫妇搬到燕郊的举动是另类的逃离北京。除此之外，抗争是打工人的唯一选择。

那伟、沈琳的卤货店结局如何，剧中并未交代，但那伟不再奴性十足地隐忍，他勇敢地痛打假慈悲、假仁义的“大哥”，要回了被讹诈的80万元现金。

沈琳辞职时，面对面痛斥部门领导骚扰女员工的无耻行径，当着在场公司同事，号召大家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，还向公司索要了赔偿金。

被公司无情边缘化的那隽，用“技术手段”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，将昔日老领导违反《劳动法》的种种行径记录在案，讨要合理的经济补偿。

当中国社会似乎越来越习惯于灌输跪着挣钱、跪着过活的今天，《凡人歌》一而再再而三地倡导打工人在雇主伪善、恶毒的嘴脸面前，不再胆怯，不再顾及情面，拿起法律武器，与不公平的社会现实斗争。这才是职场生存的终极之道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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